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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玉龍雪山上下來後,哲瀚去了藏族自治區,香格里拉市附近的松贊林寺,這是一間藏傳佛教寺廟,號稱小布達拉宮。他自去過西藏後,對藏傳佛教特別有興趣。

 

他走進廟裡,8米高的釋迦牟尼像,巍然而立,四周點著酥油燈,燈光有點昏暗。他靜靜站在佛前,思索著。

 

這部戲,總算是拍完了。戲裡人生跌宕起伏,快意恩仇,大悲大喜,終究塵歸塵、土歸土。他合起雙手,對佛袓祈願,願這世上受苦受難的人早日找到平安,願父母朋友健康快樂,願心愛的那人一切順利,也願自己生活安好,皆如所願。

 

站在佛前,突然想起一首多年前讀過的詩。

<如何讓你遇見我,在我最美麗的時刻,為此,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。求讓我們結一段塵緣,佛於是化我做一棵樹,長在你必經的路邊。陽光下慎重的開滿了花,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。>

他不由得笑了起來,搖了搖頭,自己的文青氣有時候自己也受不了。只是看見了佛,便想起了這浪漫的詩。有的時候,他真的覺得他和俊子數百年前便已相識過,否則怎能如此契合,像是量身打造一般。

 

他走出寺廟。這天天氣很好,高原的天空很藍,白雲連綿成片,彷如棉絮。覺得阿絮真是個好名字,很美。

 

他站在廟前,身上是另一件俊子送的T-Shirt,黑色底,胸口一串白色蜂巢狀圖樣,小雨幫他拍了張側面照。身後的寺廟有金色屋頂、尖塔和少數民族的特殊圖騰。

 

想對方的時候,就拍拍雲。典故也是戲裡來的,本是天涯孤鴻,無根行客,如今終能執子之手,坐看雲舒。看著雲,就想著牽手時的感覺。

 

他把照片發給了俊子,什麼文字也沒加,算是今天份的訊息。他是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,覺得已經說過太多。眼下,只有等待。

 

他又想起另一首詩。

 

你見,或者不見我,我就在那裡,不悲,不喜。

你念,或者不念我,情就在那裡,不來,不去。

你愛,或者不愛我,愛就在那裡,不增,不減。

你跟,或者不跟我,我的手就在你手裡,不捨,不棄。

來我的懷裡,或者,讓我住進你的心裡。

默然相愛,寂靜歡喜。

 

站在佛寺前,望著遠方的曠野,他覺得自己讀懂了這首當年去西藏騎行時聽到的詩。

 

如果愛我,就來吧。如果不敢,總有一天,我會放下的,不悲,不喜。

 

*****

彷彿心電感應一般,雖然俊子收到的照片,仍然一個字也沒附註,他卻從照片裡哲瀚淡定的神情,感受到他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。他的手微微發抖,心裡滿滿的情緒,卻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。也就是那天,他終於決定放下工作,一個人開車去東北旅行。然後在路上的某一天,聽見哲瀚唱歌的聲音而淚流滿面。

 

「有一天晚上,夢一場。你白髮蒼蒼,說帶我流浪。我還是沒猶豫,就隨你去天堂。

 

他希望,那個漂亮的人,還在那裡。再見面時,還願意對他唱歌。

 

一邊開著車,一邊聽歌,他想起曾跟哲瀚一起討論過的村上春樹的1Q84,覺得是村上近幾年寫得最好的小說。裡頭有一段話:不必太糾結於當下,也不必太憂慮未來,當你經歷過一些事情的時候,眼前的風景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。人生沒有無用的經歷,只要我們一直向前走,天總會亮的。

 

這豈不是在說他嗎? 糾結於眼前和哲瀚的差距,憂慮即使到了未來自己仍無法克服這差距?

 

他在無人的車裡笑著搖了搖頭,說自己傻呢。

 

一路開車向南,他開始每天錄語音訊息。預備下次見面的時間,全放給他聽。

 

「瀚瀚,我好想你」

 

「雲南好玩嗎?你有沒有想我?」

 

「對不起,讓你難過了。」

 

「我到大孤山了耶,字的寫法跟咱戲裡那個大孤山派一樣耶。」

 

「丹東很漂亮,天氣很涼。你這麼怕熱,來這裡一定很舒服。下回我再開車帶你來?不不不,下回你想去哪?你想去哪我陪你去。」

 

「我….我在隨身聽裡聽到你的聲音了…我….」一時語塞。

 

「我想作飯給你吃。」

 

「我想抱你。」

 

「我們,一起開始新的生活好嗎?」

 

什麼時候,能把這些話放給他聽呢?

 

*****

隔了十二天,哲瀚終於發了照片以外的訊息。「我回來了,在深圳,後天去廣州打球。」

 

俊子瞪著手機看這條訊息。回來了?那可以通電話了嗎? 可以發語音訊息了嗎? 可以一天不只一張照片了嗎?

 

想了很久,還是打了一串字過去:「我還在東北,準備要回去了。你什麼時候來北京? 」心裡想,不是要辦演唱會嗎? 應該要來了吧? 給個問號,他如果回答,就等於同意打破一天只能一通訊息的約定了。

 

他熱切的盯著手機看,期待著。

 

哲瀚看到他傳來的訊息,是一個帶著問號的問題,不由得笑了,這小子,現在有點心機了。想了想,傳訊回去,「應該9日到北京吧,要開始彩排演唱會了。」

 

「那我8日回到北京先。等你。」俊子迅速的回訊。

 

「好。」那人回了。

 

深圳到丹東有三千公里,深圳到北京是二千三百七十二公里。總算,重新靠近一點點。

 

*****

 

人說北京的天氣金九銀十,意指一年中最好的月份是九月與十月,跟金銀一樣珍貴。天空蔚藍,秋高氣爽。但溫差很大,白天還有二十多度,晚上通常只有十度。俊子查了哲瀚演唱會那天的天氣,看起來那天晚上只有四度,很冷。還好濕度還不重,否則這温度都能下雪了。

 

他回到北京的家裡,這是去年才換的租屋處,在五環,離市中心還蠻遠的,但算寬敞。從上海搬來北京也五六年了,好不容易近二年開始一直有戲拍,收入穩定,便換了一個大一點的房子,廚房也大,方便他作菜及吆喝朋友到家裡打遊戲,聚餐,喝酒。生活還是挺愜意的。

 

他收拾了一下房子,想了想出門買了些菜,回家燉起了雞湯。一邊燉一邊想這雞湯要怎麼拿給哲瀚?

 

突然發現他不知道哲瀚在北京住哪,怎麼給他端雞湯過去呢?

 

他說他明天一早的班機,但一下飛機就得去演唱會場地彩排,說是那場地前後都有人訂了,這些天只卡上這個時段,所以一打完球第二天第一班班機就趕過來。

 

結果兩人約在了798藝術區裡的一家唱片行。哲瀚說那裡離他演唱會的場地近,他彩排結束可以直接過去找他,萬一晚了,他還能逛逛唱片。

 

俊子知道那地方,在朝陽區但靠四環那邊,是一個老工廠改建的,裡面聚集了很多新興藝術家,也有些手作店精品店咖啡廳等等,很有特色,是文青愛去的地方,他偶爾也會去晃一晃,知道那個很大的唱片行。

 

明天,終於可以見面了。

 

他好想他。

 

2021/12/25 翩翩

 

 

<一棵開花的樹>, 席幕容。
<見,不見>,扎西拉姆.多多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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