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持鈞穿著貼身舞衣，站在學校舞蹈教室的落地鏡子前，有點苦惱的樣子，他的義大利帥哥同學安東尼奧站在一旁陪著他練舞。
「Antonio, 」顧持鈞用法文說：「你說我們佛朗索瓦教授，是不是真的太有創意了？天鵝湖這種經典名劇還能這麼改啊? 」
「是啊，但我很期待，我覺得是很創新有趣的改編，而且你也很適合黑天鵝這個角色。再半年就用畢業公演了，我們就努力跳好吧？」安東尼奧的法文帶著濃濃的義大利腔。
「那你說蘇菲會不會怨我？ 她本來可以白天鵝黑天鵝都跳，就像其他的芭蕾舞劇那樣啊? 」蘇菲是畢業公演天鵝湖的女主角，也是顧持鈞的前女友，是個漂亮可人的法國女孩子。
「不會吧？ 教授本來就沒說要一人演兩角啊，畢竟我們還是學生嘛。還是，你跟蘇菲分手的時候鬧得不開心？這下新愁舊怨？ 」安東尼奧不懷好意的笑了笑。
「我才沒有，我們是和平分手的好不好。而且，她不是又開始約會了嗎? 早就沒事了。」顧持鈞打了安東尼奧的頭一下。
「那你呢? 那天在菜市場遇見那個帥哥呢? 你們去喝咖啡，然後上床了沒? 」安東尼奧以義大利男人的榮譽發誓，那個男的肯定對顧持鈞有意思。
顧持鈞手肘撞了他一下: 「你要不要這麼直接啊？！我們華人不是你們義大利人好不好！」說話的時候臉卻紅了。
安東尼奧看著他臉紅紅有點害羞的樣子，心下了然：「好了，不說就算了，你開心就好。不過，」他頓了一下: 「你說到他的時候特別性感漂亮，我覺得佛朗索瓦教授改編得很好，現在的你很適合這個角色。」
「真的嗎? 好吧，那就多多指教啦。」顧持鈞有點忐忑不安，但更多的是躍躍欲試。
柴可夫斯基的經典芭蕾舞劇天鵝湖，是一齣四幕劇，作品成於１８７６年，至今一百多年了，其中經過多次改編，但佛朗索瓦教授有些比較大膽的想法。
這個故事原本是這樣的：
奧潔塔公主被魔王施法，白天是一隻白天鵝，只有晚上才能變為人類，她要找到願意愛她的王子跟她結婚，才能破除法術。王子齊格弗里德在生日前夕到森林裡散步，巧遇短暫變回人形的公主，兩人一見鍾情，約好第二天王子生日舞會時見面。
魔王知道了，派出自己的女兒奧吉莉雅假扮成奧潔塔的樣子，是為黑天鵝。她漂亮，高傲又美麗，王子為之著迷不已，並宣佈她將成為他的新娘，於是在不覺中背棄了他對白天鵝的承諾。
黑天鵝的戲份不多，但卻是最重要的。她需要在生日舞會上誘惑王子與全部宮廷的人，讓王子答應娶她為妻，所以一定要非常的美麗、迷人、妖豔又性感，充滿誘惑，以至於後到的白天鵝感到失落與背叛。同時，黑天鵝情緒上還要表達對白天鵝的妒忌與怒氣，這多重的氣質與舞蹈的炫技，讓黑天鵝變成所有芭蕾女演員追求的角色。
但佛朗索瓦教授教舞教了三十年了，有點厭倦，想做點改變。今年的畢業公演每個應屆學生在考試的時候，都出來跳一段自己編的舞，他對顧持鈞把天鵝湖裡頭一段西班牙舞改編為男子舞大為驚豔，突然覺得不妨試著將黑天鵝改為男子飾演，讓王子在白天鵝公主與神秘誘人的黑天鵝男子之間拉扯，反正都什麼時代了，男人也是可以誘惑男人的吧，而且顧持鈞的中性氣質及漂亮精緻的外表，也能有一番不同的詮釋方式。
問題是，顧持鈞或任何一個男的芭蕾舞者，學舞再久，大概都沒想過要去鍛鍊那著名的黑天鵝三十二圈揮鞭轉。
那是不藉助外力，只用自己的身體，利用離心力抬起一隻腳快速旋轉32圈後，另一隻做為軸心的腳仍在原地沒有偏離，整個過程中腳尖的移動範圍不能超過一條皮帶圍成的圈圈，這個動作對於任何頂尖的舞者都是種挑戰，需要相當好的腿力。
「Antonio, 我昨天看了伊蓮娜‧歌勒妮高娃的三十二轉，真的好驚人啊，我現在只能轉十轉左右。」那天決定角色後，佛朗索瓦教授只淡淡的說，你先練練，有問題我們再討論。
「那要不我陪你練吧，反正我也是要轉，雖然我是沒幾圈啦。」安東尼奧是飾演王子的角色，本來也就是他得和顧持鈞配舞。王子不用轉那麼多圈，但要把黑天鵝舉起來飛躍轉圈、在空中一字馬等等，都不是易事。再說了，這下子他還不是舉蘇菲，是要舉顧持鈞啊，這生生多了至少十幾公斤吧？他也不過比顧持鈞高個２～３公分而已啊?！
「也只能這樣了，來吧，我先轉個十圈，你幫我看看哪裡不對，反正每一週多轉上一兩圈，到明年五月公演時應該能行吧？」顧持鈞說得輕巧，實則歷史上能跳好這段的舞者沒有幾個。
十月的巴黎午後，陽光照進三面是鏡子的舞蹈教室，顧持鈞安東尼奧開始為半年後的畢業公演準備起來。
／
徐斯和顧持鈞開始習慣每天回家後講上個大半小時的電話，然後睡前再一通短一點的晚安電話。
徐斯今天在想，自己除了跟初戀男友曾經很熱烈，後來便再沒遇上過讓他真非常心動的人。一開始為了忘掉初戀男友，有大半年他嘗試和遇到看著順眼的人來往，偶爾也上上床，但沒多久他就明白自己沒辦法和沒那麼喜歡的人發生性關係，於是在舊金山唸大學的後面三年變得很平淡，就是專心的唸書，思索畢業後立即創業的可能性，幾經衡量後決定先到歐洲看看，再打算下一步。同學都開始笑他徐聖人，不談戀愛的，看上去清心寡慾。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，荒唐青春過了之後，他明白自己只想找個真心喜歡的人，好好相愛，認真過一生。那個人可能很難找，但他不會再輕易妥協於一個沒那麼喜歡的人了。
遇上顧持鈞的時候，他的確是訝異的，他一開始只是不由自主的想親近他，被他吸引，好像向日葵看到太陽一樣，不由自主的朝太陽方向望去，無論如何都不想轉頭。邀顧持鈞喝咖啡，回家坐坐，也沒有預設立場，可是他就無法控制的說出了口，吻了他，感受著自己久違的心跳，久違的温暖，還得到了顧持鈞的熱烈回應。這一切，比他所能想像的美好更美好。
電話響了起來。
「徐斯，你回家了嗎? 」電話那頭顧持鈞可愛但有點疲倦的聲音。
「在啊，剛吃完飯，準備看書了。」徐斯拿著電話在沙發上坐下來，臉上不自覺得微笑起來，眉眼都放鬆了。
「唉呀，我今天好累啊，轉圈轉得我腿都僵掉了。」專業的舞者轉圈不會頭暈，他們知道如何眼睛看著定點轉圈，但是腿力的消耗真是不在話下，特別是小腿跟腳踝，稍一不慎很容易使用過度而受傷。
「那怎麼辦? 你會幫自己按摩嗎? 」徐斯有點心疼，他聽說顧持鈞要挑戰的角色有多難了。
「我們都用筋膜槍了啦，不用手按摩，但自己拿著筋膜槍也挺累的。」顧持鈞撒著嬌。他其實也不是只對徐斯撒嬌，身為顧家的小少爺，從小又長得漂亮，個性竟然還蠻認真努力的，於是周圍的人都寵著他，養成了他愛做的事就拼命做到最好，不愛做的事就撒嬌讓別人幫他做。例如現在，他拼了命也要學會三十二圈揮鞭轉，但用筋膜槍消除疲勞這種事，最好還是有別人侍候著。
徐斯笑了，好像從來沒有別人依賴過他，這種感覺很新鮮，他蠻喜歡的，感覺有人需要自己，覺得自己也跟這世上的某一個人有了連結，不再是那種”有他沒他都無所謂＂的感覺。
「後天就周五了，我下了課弄完作業去你家找你，幫你按，好不好? 今天你先自己處理一下? 」他柔聲說著。
顧持鈞躺在床上，屁股頂著床頭，腳垂直九十度靠在牆上，消除疲勞。
「好啊，周五我等你，周末我帶你去玩跟吃好吃的。」顧持鈞興致沖沖的說。
對於愛情，顧持鈞向來喜歡了就一頭栽進去。其實說到底，他才認識徐斯多久，還不怎麼了解他，但是，他似乎被徐斯温柔眼神下的一抹孤獨給吸引住了，忍不住一直想去一探究竟，想給他很多温暖，想看到他笑。
徐斯笑起來真好看，他想。應該叫他多笑笑。
還有，他床上技巧真行，在一起，不虧。
顧持鈞拿起枕頭蓋住自己的臉笑了起來，為自己原來是個顏控跟小色鬼的事實感到有點害羞。
註：伊蓮娜‧歌勒妮高娃（Irina Kolesnikova），號稱俄羅斯第一天鵝，YT 有她32圈轉的影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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