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洵在餐桌邊坐了下來，棕色自然捲的頭髮垂在額前，湛藍色的眼睛微微帶了點憂傷。他身上穿了件白襯衫，袖口還有點蕾絲邊，顧持鈞心想，全世界只有法國男人還會穿這種路易十四風格的襯衫吧？ 也虧他長得好看，穿了不但不奇怪，反而還有一種別樣的魅力。他會是小泯哥哥的初戀嗎? 他實在太好奇了，目不轉睛的瞪著他看了半晌。心想反正這人剛也盯著自己看了半天，現在盯回去也是剛好而已。
徐斯看到這下不只路洵望著顧持鈞發楞，連顧持鈞都看著路洵發呆，頓時不樂意了起來。伸手捧住顧持鈞的臉轉向自己，一臉不悅的說：「看什麼呢? 」
「你們倆長得真的蠻像的耶，不愧是表兄弟。 」顧持鈞說。
路洵聽到他說自己跟徐斯是表兄弟所以長得像，心裡不由得一動。顧持鈞和徐斯對望一眼，心裡也想到同一件事。
徐斯看著他說：「洵表哥，你剛說鈞鈞長得像一個人，是誰啊? 」
「一個以前的朋友。」路洵簡短的回答，臉色不是很好看，一副沒有要往下說的意思。徐斯一時不知道怎麼再往下問。
「你的朋友，叫章泯嗎? 」顧持鈞直白的問了出來。
路洵手上的刀叉咣噹一聲掉到地上。
徐斯瞬間想，很多難事都了鈞鈞手上好像都變得很簡單? 就問就對了。在路洵一臉震驚的時候，徐斯心裡卻想著，他真的好愛顧持鈞啊。
「你認識他？」路洵聲音微微發抖，好似連那人的名字都沒勇氣唸出口。
「章泯是我表哥啊，大家都說我跟他長得很像。 」顧持鈞笑笑的說，心想，小泯哥哥，我總算找到你的初戀情人了。
「你姓..顧? 」
「對，我爸爸是他舅舅，他媽媽..嗯…我都叫姑姑。」顧持鈞遲疑了一下，不知道路洵對章泯的身世知道多少，自己的大姑姑是他養母，自己的小姑姑是他生母這種彷彿民國初年的故事實在很難解釋。
路洵微微發愣，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，低著頭不說話。一時氣氛有點尷尬。
「那個…路洵表哥，你是不是帶我小泯哥哥去過廊香教堂啊? 」顧持鈞換了個方式問。
路洵點了點頭，又喝了一大杯酒。「他…都好嗎? 」路洵的聲音有點發澀。
「說不上好，但也說不上不好。他上上周才在巴黎跟徐斯和我一起吃過飯。」
路洵猛地抬起了頭:「他來法國? 」
「嗯，他每年都會來兩三次左右，然後每次堅持要找我去吃Chez Léon，說那是他初戀男友最常帶他去吃的餐廳。唉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。」顧持鈞小心翼翼的選擇字眼，邊看路洵的臉色。
路洵揉了揉臉: 「那他沒說他初戀男友是誰? 」心裡一片苦澀，三個小時的車程，原來他們每年都有兩三次離得這麼近，他卻從來沒來找過他。
「沒有，他只說自己對不起人，沒臉再去找他。」顧持鈞忍不住緊緊握住徐斯的手，看路洵那副快哭出來的樣子，他有點不忍心再說下去了。雖然沒有直接確認，看樣子路洵就是小泯哥哥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沒錯了。
顧持鈞不忍再說，路洵卻繼續問了下去。
「他不是很早訂婚了嗎? 怎麼沒結婚。 」路洵問。當時他在新聞上看到訂婚的新聞稿跟照片，心痛欲死，後來他給章泯三天期限，他卻沒消沒息，在那之後，路洵就再也沒有在任何報導上讀過關於他的事情了。
「那個婚約啊，半年多就解除了啊，還是女方提的，我表哥也沒說什麼，我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。」
路洵坐直了身，一臉驚訝跟擔心:「那他爸爸沒對他怎麼樣？」
「我姑丈很生氣啊，把他趕出了集團，但集團實在不能沒人做事，不到三個月又把他叫回來，只是管的事情好像變少了。細節我就不清楚了。」
徐斯忍不住開口: 「洵表哥，你還好嗎? 」他從小認識的路洵，是個又陽光又開朗的人，整天活蹦亂跳帶著他到處玩，他從沒見過路洵這麼頹喪失態的模樣。
路洵又喝了口酒：「沒事，你們吃飽了嗎? 吃飽了我去拿甜點。 」說著沒等他倆回答就站起身上又往廚房走去。
顧持鈞也忍不住把手上的酒一飲而盡：「徐斯，我怎麼覺得，洵表哥還喜歡著小泯哥哥啊? 這兩人怎麼這樣啦，明明還互相喜歡。洵表哥都沒跟你談過小泯哥哥嗎?」
「從來沒有，可能因為那時我在美國吧，沒什麼機會聊太多。」徐斯有點惆悵的說。
「我來打個小泯哥哥吧，叫他快飛過來相認啦。」顧持鈞拿出手機就想打電話，現在正好亞洲時間傍晚，小泯哥哥應該會接電話。
徐斯忍不住笑了出來，按住了顧持鈞的手：「你別衝動啦，你看洵表哥那個樣子，感覺他們倆很有事。先想想吧，免得幫了倒忙。」
顧持鈞看了看徐斯: 「好吧，感覺你比我成熟，聽你的好了。」
兩人正在竊竊私語的時候，路洵端著甜點出來了，臉上的表情恢復了原本的樣子，温和的笑著。
「來，這是"焦糖海鹽奶油香草雪球"，我的拿手甜點，用蛋白打成軟的雪球，再加上焦糖和海鹽，甜甜鹹鹹的，試試看。」
顧持鈞驚訝的看著路洵，腦海裡浮現他每次跟小泯哥哥去吃飯的時候，他總會問餐廳，你們有沒有賣焦糖海鹽奶油香草雪球？ 沒有他就會一臉失望，有的話就開心的點來吃，但每次吃完又會嫌不夠軟，甜鹹比例不對，海鹽味道不對等等。顧持鈞每次問他到底是在哪間餐廳吃過他心目中最好吃的，下回帶他去嘛，小泯哥哥就會笑笑的說，對不起啊小鈞，那間餐廳已經不營業了，再也不營業了，所以不能帶你去吃啊，對不起。然後每次說完這些話，小泯哥哥就會看著遠方，彷彿穿過眼前的空氣在看向不知名的遠方。
顧持鈞突然懂了，那聲對不起不是對自己說的，是對路洵說的。他拿叉子叉了一顆雪球起來，吃了一口，突然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，一滴一滴豆大的淚珠滴在眼前的甜點上。
徐斯和路洵都被他嚇到了，路洵連忙起身去拿紙巾，徐斯把人摟到懷裡哄著: 「怎麼了？ 怎麼突然哭了？」
顧持鈞抬起頭來：「洵表哥，你為什麼不去找我小泯哥哥，這麼多年，他好想你。」
２０２２／２／２８ 翩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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