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泯打電話給顧持鈞的時候，他正在路洵家廚房的高腳椅上，一雙腿晃啊晃的，坐在吧台邊看著徐斯和路洵兩個人一起做早餐的背影。周日早上十點多了，他們都才剛起床沒多久。這個吧台後是一個輕食廚房，和昨天吃正式晚餐的餐廳跟廚房是分開的，路洵一般就在這裡弄早餐。
顧持鈞剛剛還正在跟徐斯嘔氣，都說了昨天不准碰他，結果有人帶著酒意硬是在房間裡壓著人不放，鬧出很大的動靜。早上起來時看到洵表哥一雙藍色眼睛下掛著黑眼圈，名副其實的又黑又青，笑著打趣他倆：「能不能可憐一下我孤家寡人，至少關一下窗戶？現在方圓十里的居民都知道我表弟有多猛了，一晚上沒停的。」
羞的顧持鈞揍徐斯也不是，躲他懷裡也不是。徐斯哄著人去坐在吧台，說待會兒給他作一頓超豐盛的早餐補償一下。
顧持鈞雙手支著下巴，看著徐斯的背影想，算了，才捨不得揍他，跟徐斯在一起，方方面面都覺得好開心。至於偶爾腰酸腿軟這種小事，憑他從小身強體壯，休個半天也就沒事了。更何況，他其實很享受跟徐斯的魚水之歡，想著想著自己又莫名的傻笑起來。
徐斯剛好轉頭看他，見他笑得可愛，不由得也笑了，拿著鍋鏟的手硬是空出二根手指去捏了一下他鼻子，再回頭去煎蛋。
顧持鈞拿起手機想拍一下徐斯作菜的背影，突然手機就響了。
「斯…徐斯… 是小泯哥哥…」顧持鈞手抖了一下。
正在烤麵包的路洵，背影明顯一僵。
「洵表哥，我可以說我在你家嗎? 」路洵轉過身來，點了點頭。
顧持鈞把電話接了起來: 「小泯哥哥。」
「小鈞啊，在幹嘛？諸聖節有出去玩嗎? 」章泯在電話那頭說著。上海這時是週日下午四五點，他早上剛跟客戶打了場高爾夫球回來，心情還算輕鬆。回家後，忍不住又把徐斯的檔案看了很多遍，看著看著不由自主的拿起電話打給顧持鈞。往常他也會跟顧持鈞聯絡，但大部份是傳傳訊息、照片，很少直接打電話。也許，是因為知道了徐斯和路洵的關係，然後昨晚的夢裡，路洵是他們剛認識的樣子，一個非常陽光的男孩子。章泯想，是不是該在顧持鈞認識路洵之前，跟他說一點路洵的事?
「有啊，我跟徐斯出來玩了。」顧持鈞還在斟酌著要怎麼說才不會嚇到章泯。
「喔，那我有沒有吵到你們？ 在忙的話我先掛囉，幫我跟徐斯問好。」章泯一貫不太喜歡打擾別人，突然的覺得自己不應該在法國周日早上打電話給小鈞，應該先傳個訊息問他方不方便說話的。
「沒有、沒有，我們很閒。那個，小泯哥哥，你猜我們在哪? 」顧持鈞怕章泯掛電話，連忙阻止。
章泯噗哧笑了: 「我哪知道？ 歐洲這麼多地方哪猜得著。」
「那…你現在能開視頻嗎? 有沒有帥帥的? 我給你看我們在哪裡。」剛起床的顧持鈞，聲音特別的孩子氣。
徐斯和路洵一聽愣住，看看自己身上的圍裙、鍋鏟、刀叉，兩個俊俏男人猛力的搖頭，就算章泯現在帥帥的，可我倆沒有帥帥的啊。
「我？ 我可以啊，我早上去打球了，現在在我自己家。」他去年旅行回來後，便搬離了跟父母一起住的大宅，自己在新天地買了間房子住。
「啊算了算了，徐斯說他現在不方便，別開了。」顧持鈞看了路洵一眼，路洵正死死的盯著他手上的電話看。「小泯哥哥，有人要跟你說話，你等一下。」
「好啊。」電話那頭的章泯不以為意，以為是徐斯有話要跟他說，心裡還想著徐斯這小子不開視頻卻又要跟自己講電話是怎麼了。
「小泯，是我。」路洵接過電話，跟徐斯和顧持鈞點了點頭，走去外面講電話。兩人有點擔心的看著他往外走的背影。
正坐在客廳講電話的章泯，猝不及防的聽到路洵的聲音，整個楞住了。
「小泯? 」路洵的聲音異常温柔。
「我在聽。」章泯的聲音微微顫抖。
「小泯，我很想你。」路洵想著那對小情侶成天你儂我儂的樣子，開始相信愛情還是可以很美好的。特別聽顧持鈞說章泯這三年仍然在想他之後，覺得不妨讓自己做重新提起勇氣的那個人。
章泯沒有回答。
路洵猜他在哭。他的小泯，一直很愛哭。感動也哭、開心也哭、難過傷心也哭。但是那時小泯說，才不是，他沒有很愛哭，是路洵讓他變得很愛哭，要不他從小很少哭的，爸媽都稱讚他是最勇敢、堅強、懂事的孩子。
路洵在電話上耐心的等著，直到電話那頭抽氣吸鼻子的小小聲響慢慢緩了下來。
「小泯，我們一起釀的冰酒可以喝了，你想不想試試? 」路洵的眼睛也紅了，不是難過，是終於有機會讓他再努力一次的喜悅。
過了好久，電話那頭終於有了聲音：「想。」說完這個字，章泯終於放聲大哭起來：「洵，對不起、對不起、對不起….」
「小泯，你開視頻，我想看你。」路洵也哭了。
「不要，我現在哭得很醜，不想給你看。」章泯彷彿找到了一絲縫隙，縫隙裂開了，裡頭那個愛撒嬌的自己，一點一滴的重新顯露出來，那個只有路洵見過的章泯，在深深的土裡埋了三年，不見天日，無法呼吸，現在終於冒出了一點點芽，慢慢的從地下掙扎出來。
路洵又哭又笑，他的小泯還是這麼可愛，三年過去了，有些事變了，有些事又沒變。
「好好，不看不看。那等你收拾打扮好了，你想來我家喝？ 還是我去你家喝？」路洵說的好像上海跟勃根地是隔壁一樣。
「我.. 」章泯一時語塞，腦袋一片空白。三年來日日夜夜想念著的人突然出現了，而且還說想你…
「不急，你慢慢想。這次，我無限期等你。」路洵輕聲的說：「只是，如果我突然出現在你家門口，你一定要收留我。」
「嗯。」章泯在電話那頭，很輕很輕的應了一聲。
2020/3/6
留言列表
